薩爾滸[7]

後話

明廷不知是充分自信亦或神經大條,薩爾滸大敗後對楊鎬的處置僅僅是令其「戴罪視事」[1],還沒有意識到明軍的戰損已經嚴重動搖遼東軍情;然而就在六月15日,金兵攻陷開原城,四個月前逃過一劫的馬林正在此鎮守,終於不免一死。七月25日,金軍又襲取了鐵嶺[2]。明廷終於有了反應,八月13日,楊鎬被錦衣衛逮走下臺一鞠躬,由熊廷弼繼任經略[3]。同月21日,重創明軍的努爾哈齊終於得以一償夙願,擊滅葉赫,完成統一海西四部女真的大業[4]。

或許這就是努爾哈齊野心的極限;由於熊廷弼主守,儘管明廷在遼東龜兵到二十六萬二千三百七十七[5],兩造之間僅有大大小小的抄掠活動而無大規模的攻城略地,直到天啟元年(1621)元月──熊廷弼被彈劾在遼年餘而沒有收復半寸失土,被主戰的袁應泰所替換;泰昌元年(1620)12月袁還正在策劃收復撫順清河[6],隔年(天啟元年)三月13日,金兵便攻陷瀋陽了;20日乘勝陷遼陽,袁應泰自焚而死。[7]

在遼陽之戰中,明軍派遣了一部川兵和浙兵來援。川兵在軍裝上與金兵其實極為類似,其步兵「執竹杆長劍,鐵盔之外有綿盔,鐵甲之外有綿甲」,換言之也是肉搏戰鬥極頑強的重裝步兵;雙方首度遭遇,努爾哈齊搬出的卻是「綿甲戰車」──換言之即原本明軍用來對付金兵的那一套戰術。原本薩爾滸之戰後,明廷內部如徐光啟,已知金兵的強項和弱點;在徐所著的《庖言》中可見徐所掛念的是「能禦鳥銃」的鐵甲[8],並淘汰不堪用的軍械武器。在徐看來,即使是號稱「鳥銃惟嚕密最遠最毒」[9]的嚕密銃此時也只能算是「體製短小」的「中等利器」而已;而可能就是從此時開始明軍的鳥銃銃床前半下方多出了用於支撐的槍架,「臨放,先將支棍架定槍首,銃士蹲足,以銃尾安架左膝之上,庶前後穩當不致搖動,而可從容以討準矣。」[10]──所有這些暗示著明軍曾很快的檢討並改進其火器在遠距離的殺傷力。

但回到遼陽之戰,前此明軍喪城失地的惡果已開始顯現出來,也就是在戰場繳獲火器和收編明軍的金兵正在快速的縮小與明軍間的武裝差距。此戰中有一部金兵不待號令直衝而出與川兵交戰,結果一如所能預料的金兵討不了什麼便宜;雖然滿州方面的史料記載著努爾哈齊最後靠著投入預備隊以取勝,但明軍在發現他們面對的是本來用於對付敵人的利器時恐怕造成了更大的震撼。「如近攻遼陽東門,賊(按指金兵)來止七百人,車載大銃,我川兵千人逆之。賊發虛銃二次,我兵不損一人,因而直前搏戰;待至二、三十步,真銃齊發,我兵存者七人而已。」[11]至此之後,明軍已無任何現成的兵器優勢,只能等待紅夷大砲的來到了。

「萬曆四十七年(按即1619),徐文定公(即徐光啟)以少詹(輔佐太子的官名)練兵通州,防都城;乃貽書於廣東香山澳西洋人,乞其大銃,西洋人送以四位。未至,文定公為人論去。明年太僕少卿李之藻造運禦虜疏,言四位銃少,乞再使廣東索之。香山澳人辭以無,云有紅毛番船沉於電白(廣東地名)海中,有銃今黑,就從沒水取之,得三十六位,以二十四位來京;時令袁州人彭簪古車營軍五十人習之,乃分四位於寧遠城。

天啟六年(1627),奴兒哈赤攻寧遠,移入城上;迨虜攻北門,矢石莫禦,簪古亦不知放法;袁崇煥庖人羅立能之,因使往放。乃一發,衝開奴營為兩,即移營去。明日攻西城,悉以大炮連擊之,皆掃盡;奴以牌車推遮,一車二十餘人,一人持刀驅於後,城上人持砲,約二、三里近,一發車牌掃盡;奴猶不信,使帳下四、五十騎來視,我遙望見,一擊去其半,再擊存數人;馳去,奴遂拔營歸。」[12]


然而後來清軍照樣把紅夷砲的鑄造技術學起來了。圖為仿製的紅夷砲「神威大降軍」。圖片來源

[1]《三朝遼事實錄》,p.110。
[2]同[1],pp.130-132。
[3]《明神宗實錄》,11196;《三朝遼事實錄》,p.137。
[4]同[1],pp.152-153。
[5]同[1],p.278。
[6]同[1],p.330。
[7]《滿州實錄》,325-2。
[8]《徐光啟集》,p.785
[9]《武備志》,25-7。
[10]《火攻挈要》,p.753。
[11]同[8],p.207。
[12]《戰守全書》,36-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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