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筆文化局 其二[1]

我在本(10)月初的6日結束了我的替代役生涯。本來我是有計畫總結一下在文化局剩下的日子裡搞了什麼名堂出來,不過發現竟然要很辛苦的回想做了什麼,可見替代役真的是很輕鬆好混的──所謂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結束之快也是令人錯愕;雖說真的要我承認替代役是爽兵,我還是不太情願,有的苦頭還是得吃。

大概在分發到台南縣政府文化局(局裡的教育告訴我們,附屬於地方政府單位不能單寫台南縣)的後半段,我接下的是寫南瀛學部落格/電子報的任務;實際上它應該包括部落格和電子報兩個部分,不過從一開始為了省麻煩我就只把它單做單一內容不同媒介的計畫來處理,而且反正也通過了。正好我有寫部落格的經驗,所以在這方面是得心應手到了偷懶的地步,連RSS樣式都一模一樣,至今未改(其實我希望現在皆我位子的那位可憐學弟把它改掉以掩人耳目);電子報部分就一波三折,實際上直到我離開為止發行的都很不穩定,一來我不通電子科技軟體應用,二來我很懶得去搞清楚這些東西的緣故(再次和接我位子的學弟說聲對不起;這個問題還有賴您解決啦)。該計畫越到後來越是偷懶成精,有越演越烈之勢;學長的簍子,還請學弟恕之勉之。


像吧。「南瀛學」部落格

在就電子報的實際內容而言,除了以下兩篇確出自我手筆之外,其實多半是抄摘其他學者的學術著作而成(雖如此說,其實改寫的幅度很大),卑之無勝高,我也把它當做自己進修的機會盡找我比較有興趣的部分(那種奉命去寫的就很令人討厭了,有時連像樣的參考資料都沒有)。〈緣起〉一文有發刊詞味道,恰好當時我在看傅科的書,現學現賣;該書至今未竟觀且束之高閣,可見為學之不求甚解。〈試溯「南瀛」一辭源〉為奉命之作,用了一點點史料基礎,其實用功很是不足的,觀者且做參考。兩篇與本部落格「述學」當中的一些文章一樣,皆可見於「南瀛學」部落格,看在我是原作的份上,應該不會有著作權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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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

相傳在古典時期的希臘,在德爾斐(delphi)的阿波羅神廟中刻著三句箴言,告誡前來求神問卜的善信眾們;當中最有名、也最深刻的那句是「認識你自己」。這句話不知在後世的哲學家們嘴裡反芻了多少遍,西方的第一個哲學家泰勒斯,以及後來的大家蘇格拉底和尼采,都與這句話廝磨碰撞,擦出智慧的火光。二戰以來的學術界則興起了被稱作「後現代」的思潮,其中的佼佼者如傅柯,在其所著的《主體解釋學》一書中,則把「認識你自己」拉回到了,(在他看來)在當時更為普遍以及更為重要的「關心你自己」這另一句話的脈絡中。

「南瀛學」的研究,就和所有其他的學問一般,都是某種為了發掘、理解未知的事物而創造知識的活動;但在這之中更重要的命題毋寧在於,這些學問透過什麼樣的聯結而與作為學人的「我」發生關係,以及因為此種機緣、因為那與我息息相關的執念,使得個人是如何的在學問的精進上、一群人在學術的發展上締造了一脈脈與眾不同的流派,在同樣的、做學問的對象上激起了這樣多采多姿、巧妙各有不同的學術取徑。換言之,所有這些「認識」的活動,他們都是以人為中心,圍繞著個人對自己的關心,以此為軸心而展開;因此我們說「認識你自己」就是「關心你自己」的必然結果,而所有的學問,歸根究底是這樣的集合,是每個人在咀嚼反思自我的定位、在對其身邊的事物建立認識,以及與其之間關係的建構及重構之後,這些個物我之間互動與反省的集合。

「南瀛學」之所以能做為一門學問,正是因為有了這些文史工作者,他們與南瀛大地、這塊位於古稱「瀛洲」的臺灣南部,在因緣際會之下與它一齊沒入了難以索解的羈絆;「南瀛」如此令他們魂牽夢縈,對「南瀛」的執著使得他們的人生在「南瀛學」的研究中獲得意義,對「南瀛」的探索也使得他們的疑問得以解答,他們的生命則因為尋獲了答案而獲得解脫,變得圓滿。從這個面向出發,「南瀛學」便在學人的反響與回應中為自己取得了一席之地;而,儘管還不是一門各領域都開發罄盡、博大深遠的顯學,學者的苦心與用心卻能在認真且縝密的研究考據下撫慰每一個關懷這片土地的人。

而這正是「南瀛學」部落格/電子報成立的初衷;部落格/電子報的設置運用了兩種不同的資訊傳播系統,試圖為同樣掛念「南瀛」的每一個人提供相關的線上資源、資訊,包括既有之相關學術成果、最近的研究動向、參與其中的學術社群,以及政府相關部門的行政措施等等。而其終極目標,或許就是幫助那些對同樣議題感到興趣,認識到其重要性乃至於對其產生責任感的各個學人,能夠更簡易、更便利的了遂他們一探究竟的願望。不過茲事體大,尚需要學有專精的專家學者們共同攜手戮力,批評指教。本刊的設立,期望能在四方志同道合的文史工作者協助下,為「南瀛學」的研究與推廣,略盡一份棉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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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溯「南瀛」一辭源

連雅堂《臺灣通史》卷一〈開闢記〉謂:「按史(司馬遷《史記》),秦始皇命徐福求海上三神山,去而不返;又曰:『自齊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或曰,蓬萊、方丈為日本、琉球,而臺灣則瀛洲也;語雖鑿空,言頗近理。」則雖「瀛洲」之稱古已有之,將此「鑿空」之語「近理」推測為臺灣,則是相當晚近的事;若略為翻檢臺灣銀行經濟研究室所編的台灣文獻叢刊,可以察覺瀛洲一辭代指台灣,大約是在清朝中葉以後,道咸同光年間始為大盛,如光緒年間黃曉墀著《台灣生番記事》有「談到『瀛洲』客不知,雞籠、鹿耳海環之」之語,同治年間福建巡撫徐宗幹著有《『瀛洲』校士錄》一書,遍收臺地墨客詩文,等等。

至於「南瀛」一辭,雖然此時也已出現,但其實也是臺灣的代稱,如《台灣詩鈔》陳枕山〈追懷劉壯肅公〉詩留有「憶昔甲申歲,法夷寇『南瀛』」一語,〈懷沈斯菴先生〉詩有「西臺晞髮痛遺民,避地『南瀛』第一人」句,總之其實與「東瀛」也被用來代稱臺灣的情況無異。「南瀛」一辭成為臺南縣的別稱,實際上是依附在臺南縣本身的成立上,此一層可見之於所謂「二次大戰後,台南縣遂習以『南瀛』代稱」(黃文博《南瀛地名誌》新營區卷〈誌首〉)一說;此說以筆者所能檢得的資料來看,最早似乎見於楊寶發為《南瀛論叢》所撰的序文,斯時已為民國七十一年。惟民國七十一年以前,有何證據可說明「南瀛」一辭為台南代稱已成流習?或許要溯源至《南瀛文獻》的創刊上。按,《南瀛文獻》在創刊之初本為編修台南縣志作準備工作,然而略檢其創刊號的發刊辭,並未說明為何以「南瀛」一辭來代稱台南縣,更不用提始作俑者的出處;似乎純粹就是以台南地處「瀛洲」南部,因而有此刊物名稱。該刊始發行於民國四十二年,年年發刊,累近三十年承載台南文獻的資歷與權威,則所謂二次大戰以後習以南瀛代稱,或即繫於此:該刊物的推波助瀾,在「南瀛」一辭內化為臺南人身分認同的符號一事上有大功於焉。惟二戰結束於民國三十四年,於此刊物創刊尚有八年,此期間是否即以「南瀛」指稱臺南,當有俟考;筆者才學有限,僅於此提出此一問題。

此處尚有深論;霍布斯邦(Eric Habsbawn) 和蘭爵(Terence Ranger)編有 《傳統之發明》 (The Invention of Tradition)一書,嘗論述時下為人所接受的「傳統」,遠不為一般人所想像那般源遠流長。「南瀛」一辭作為臺南的另稱實不滿五十年,或抑可作如是觀。惟此是否如某些學者所言,可視為如民族國家那般為一種虛假的認同?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所著《想像的共同體》(Imagined Communities)一書所論民族國家為「想像」而來常為人所借用,以攻擊此種虛假的「民族」所帶動起的民族主義式狂熱。然而究竟觀之,安德森所言「想像」,實為個人在其所處的文化氛圍中擷取概念符號,以掌握其環境、指使事物的活動的一部分;「自我認同」的追尋與社群共同體的成型的本身,就是最真實的此種符號的指涉,儘管其確切內容,在實際的、分散的個人「想像」裡頭大異其趣,乃至某種程度的不一致、精神分裂。作為意義的指涉,則「南瀛」一辭或許終究是人為的創造物(然而語言也必定都是人造的);但作為社會活動的實體,作為眾人所認同為其代表的一個符號,並且作為眾人之間共同活動的羈絆,此種「虛構」的存在倒是真實不虛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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