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國這回事

愛得如癡如迷、天昏地暗的祖國敬仰者們又理所當然但神智不清的對「敵人」示威動粗了──我看到大陸網民發動串聯要去家樂福前堵人時作如此想;當然我這人心裡是比較惡毒,接下來盤算著的是該怎麼拿這些人大作文章取笑一番…想不到事過境遷,在我這資訊不太流動的斗室內一進一出,世界上就多了好幾條可以讓台灣的媒體記者大爺們連播好一陣子的頭條大新聞(可以暫時不用跑那些雞毛蒜皮不慌不急播出來還挨罵的新聞了);本來國際抵制奧運的始作俑者正是鎮壓西藏的中國政府本身,不想四川一場大地震,中國的角色一下子從加害者變成被害者(似乎可以聽到中共高層人士的竊笑;這轉移焦點的機會還真是天上掉下來不可多得求之不得的)。當然我們必須分清楚,分清楚人民不等於政府,分清楚被國家機器動員起來的侵略者同時也是被害者,分清楚只要是被壓迫的人們就是同樣爭取的對象──我知道中國大陸們的憤青早就不甩全世界的工人們團結起來的這套了,畢竟共產黨不管是建立起來的形象還是塑造出來的偶像都早已幻滅殆盡蕩然無存了嘛,舊價值的崩解以及新信仰的追求原本也是民族主義發源地的歐洲曾走過的道路。但是。

但是我實在摸不著頭腦;摸不著在台灣這個可以說不管藍綠都早已信任破產的政治環境下,怎有人能瘋狂到去堅持最基(激)進的民族主義,瘋狂到對那些受災人民鐵石心腸見死不救甚至拍手叫好的程度。我以為愛國者在台灣除了(說起來攔截彈道飛彈的效率不高的)飛彈之外沒有其他的指涉了說。還是說就像掃黑過後抓了幾個黑道老大,底下的嘍囉們一時失了頭兒,沒辦法像抓起了結點就拉起整張網一般提綱挈領加以控管,所以那些無頭蒼蠅們才到處亂竄什麼可笑的主張都說的出口?或者該說這些人過於老實,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自然反應一出,就是把仇恨還給仇恨,以愛自己國家的方式去對付愛他們國家的非我族類?

我們都知道(如果您不知道,假裝一下吧)兒童時期曾受父母虐待的父母們有很大的比例會去虐待他們的子女。我們可能比較不知道的是早在16、17世紀南美洲的大陸上,那些逃離奴役的黑奴們在叢林中建立了的共和國裡,在他們之中卻仍然維持著那套奴隸制度;19世紀建國的賴比瑞亞,原本是美國內戰後美洲黑人回到非洲,在「家鄉」建立自己國度的美麗願景,然而來自美國解放了的黑人們依然歧視原本住在當地的黑人「同胞」。如果人們來自單一的文化,而那樣的文化只提供那樣單薄的資源,那麼大部分缺乏想像力的凡人在他們行動時所能借鑑的,不消說,還是那套一成不變的行為模式;如果這當中有著壓榨和奴役,那麼壓榨和奴役自然也會如影隨形,一成不變的在這些可憐人──同時也是犯人──當中橫行。


賴比瑞亞的位置,很有成為台灣邦交國的潛力。圖片來源

但文化資源的匱乏並不是台灣的困境;台灣比起更不自由的中國,對外資訊的取得顯然自由、容易得多(雖說這也不過是最近二十幾年來的事),比起對岸,台灣人應該有多得多的借鑑,足夠走出固有的意識形態才是。尤其再對照以藍綠兩種意識形態都已破產的情境,應該有更多人開始從新反思未來該何去何從才是,所謂幻滅是成長的開始是也。其實我說得也很明白了:這篇文章只是在嘲笑那些原地踏步不長進的傢伙。至於台灣的未來,以島內的氣氛而言,我還算樂觀的:任何一種激進(無論統獨)民族主義作為時代的逆流,在為其極端排他的本質所限而不能與其他社會運動結盟的情況下,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壯大」到被我這種壞人嘲笑而已。我想更多人面臨的問題不是該不該堅持某種國族想像,而是從此種國族想像中解放後該何去何從。

而中國的社會若要拋棄舊思維,可能還有許多長遠的日子要走(其實也不能說舊,民族主義從一小撮知識份子蔓延到「全中國人民」身上還拜日軍侵華之賜;民族主義在中國還很年輕);說起來還是對岸的狀況比較令人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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